・市民社會:又稱『公民社會』(Civil Society),是歐美學者定義,是對於現代民主政治能夠「有效形成」的重要場域和條件。市民社會,別於國家,也就是獨立於政府政治力之外,能因共同利益而結合,形成一種有自我自治能力,成為重要的溝通與競合的首要管道。談論這塊的歐美學者相當的多,包括德國談言語審議式民主的哈伯馬斯(Juergen Habermas)就一直強調市民社會與公共領域(審議空間)能促成統合、整合與民主的關鍵。
・二十年來的學論趨勢對於東亞式,或說是有強烈華人社會樣貌下的東亞,是不是具有市民社會到民主審議的討論,其實已經相當多元。不少學者(這邊就不吊書袋了)認為過於強調歐美國家是經歷過市民社會,強大的地方人民形成的自治習慣,因而可以生成更好的審議民主,形塑今日的歐美民主樣貌的歷史,這說法是過於狹隘而帶有強烈歐美中心思維。不少反論者認為並指出,具有華人文化與社會系統的東亞國家,事實上也有一套自有形成的地方市民社會系統;論者們認為,只按照歐美國家對自己經歷過的歷史定義出的市民社會,不適合套用在華人社會——華人社會其實也不乏這樣造就地方秩序與利益競合得以結合的管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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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這本算是回應,歐美社會學研究者,常常會說「良好的民主制度建立在一個具有高度活力與自治能力的市民社會」,而中國史的華人社會結構,似乎就很難發展出一個具備高度活力的市民社會。
事實上中國自「周秦之變」後,中國秦漢開採骨子裡徹底法家思維的統治手段——進行全面性的思想控制,以強大的官僚、稅收體制,深入並扼殺各地的常民生活⋯確實缺乏歐美(尤其是歐洲自上古希臘羅馬到中古時代莊園,再到中古末期)商業自治城市發展的歷史軌跡,所以在探討市民社會的問題上,不乏有學者是以這角度出發,去論斷中國、華人民主能產生的有限性。
但我不知道大家讀歷史的時候,有沒有想過,你以前要是活在明末的華南,哪怕是清朝初年治理臺灣時期,地方父母官是誰走馬上任,在資訊上,你知道的時候可能人家都就職好幾個月了,⋯
你出個門,可能跨過一條溪,都要心驚膽跳——因為就是活在近代當代臺灣,過去你1980、1990年代要出個門,都要去書局還是文具行買一本縣市地圖;你有想過以前在那種沒有網路、資訊傳達絕對不是即時的時候,你要從台中霧峰到大里,就是要抵達你要抵達的目的地,你資訊從哪裡取得?
這涉及到⋯今天就是一個收稅的馬車到你家門前,官府要跟你提糧收稅了,他也要知道怎麼走到你家門口。古代的中國,真的缺乏一個活力而有自治能力的市民社會嗎?你知道每個官上任起初,光是繪製自己的轄區、縣市地圖,編寫地方誌,這在以前都是個大工程;加上過去官員要異地就任,不得在自己出生地為官,這些地方熟悉的工作,諸多都是要靠當地的多少仕紳與民眾去配合。
我還記得強者我大學同學,碩士論文是寫明代某地方的火災消防的研究。真是個好問題,如果一個缺乏地方自治能力,沒有活力的社會,那中國那個以前應該常常不是公安問題頻傳,應該一天到晚謀殺案到處發生,窩藏、殺妻殺母應該都沒秩序了。
去年看完這本,真的生硬的一本書。但是卻看到很多非常有趣的研究——作者用明代時各地方修纂地方誌、轄區地圖和整合地方資源(修田埂、規劃行政區),在整理、分析實際上史料,發現中國在近代,不乏多有地方不管是宗親組織會是自發性的耆老組織,甚至還有互助會等的自發性民眾團體紀錄,⋯
因為皇帝統轄四方,中國管理階層自古又怕地方權大,劃分行政區的方式,又往往喜歡把政治轄區跟地理自然界線交錯開來——「犬牙交錯」之法:犬與牙不可以放在一塊的交錯,來劃分行政區;導致很多時候,你新官上任三把火,但一上任可能會發現,還要重新擬一份編修地方轄區地圖的企劃案,不然此處為何處,翻開那本年久失修,都半個世紀前畫的舊版本轄區圖,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夕了,怎麼收稅、怎麼治理?
我覺得要談還實在太多,但是真的看這本書之後啟發相當多。你還可以看到,經過史料的考證,還不乏許多地方官在動員地方人士協助編修地方誌或是地圖,還要去擬定「比例尺」要標準化的「溝通」過程。有時候一個縣,分派五組人馬去畫地圖,畫收回來才發現「呃⋯有的地方畫得太大」根本沒辦法把他們像拼圖一樣拼起來。這些溝通和自發性的進行協調,都不是我們想像得到的。
我覺得很酷的一本書。因為我們現在,對地方資訊的汲取,信手就捻來,上網查一下就有谷歌地圖。但是你真的沒辦法想像,對一個中國明代的地方來說,他們光是要統計誰出生了、誰死亡,都不是我們今天這麼方便。然後再想想今天台灣的疫情這樣,你更可以想一下,如果真的沒有一個自治能力的地方,那明代應該隨便一個瘟疫,都要死上好幾百萬人才對(更別論他們醫療防疫的程度以及當時人們的資訊取得程度了)。
又是一個可以之後做筆記分享的書。 顯示較少內容編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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